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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知道什麼是溫暖的感覺嗎?」宇宙人女孩問我。
「所謂的溫暖,狹義的說法,大概是室溫處於28℃令人感覺到舒服的狀態吧。」
「那廣義的說法呢?」

「廣義?」

「我的意思是說,這答案太理性,有沒有感性一點的解釋。」宇宙人女孩換個方式問。

「類似『村上春樹式的什麼』這種符號性解答嗎?」

「嗯…」宇宙人女孩想了一下「類似吧。」

如果是以這種方式來回答的話,在我那越來越遙遠的記憶裡,也只能浮現「溫暖像是貓先生」這種答案。關於貓先生,只是一隻沒有名字的純白色波斯貓,儘管與我共同生活了四年,但這其間仍從未給他別的名字,我想,在他心裡面應該也有著屬於自己才知道的名字,因為他是「貓」先生哪!

高一那年靠近耶誕節的冬季裡,哥哥的交往對象非常希望嘗試養些寵物,於是在各種各類適合的小動物中做選擇,但是對於過去養寵物以悲劇收場經驗的我,像是為了再次避免同樣的結局而興趣缺缺。

在耶誕節之前幾天的一個寒冷夜晚,我和哥哥及他的女朋友一同到通化街寵物店裡尋找著喜歡的動物,哥哥似乎已經打定養狗或貓的主意,在這中間猶豫著。當時我看見玻璃櫃裡面一群正在嬉戲的貓群旁邊角落,有著一隻沒參與遊戲並且捲曲身體的白色毛球,我用雙手小心地將他抱起放在掌心,純白色且軟趴趴的肉體將他一絲絲恐懼傳達我的手心,「別再,感到害怕了。」我對那不到廿公分的微弱生命說,而他回應予我無助的眼神,在那變細縮小的貓瞳孔裡,我看見深沈的未知,也看見我們的相似之處。於是我逕向前去表示要買下他。

但是哥哥希望的是有活力而且到處逃竄的類型,而我選的白色毛球不但只會縮在角落,甚至無法一直線的行走,始終往75°角的前方行進,儘管如此,我還是要他。於是我表示願意拿出零用錢來資助,寵物店老闆也接受殺價,令人感覺「他實在很難賣出去,價錢低一些沒關係,請把他買走吧」這種意念。最後,以正在嬉戲貓群的三分之二價錢,附送五公斤重的大包飼料、貓草、砂盆及貓砂成交。

剛到我家的貓先生不過才出生八十多天,哥哥和他女朋友有時也會為了沒給他名字而煩惱。體弱多病的貓先生有一次去看醫生,診斷之後似乎沒什麼大問題,不過仍然需要開藥,裝藥的袋子必須填上貓先生的名字。

「沒什麼問題,給他開個藥好了,他叫什麼名字?」醫生問。

哥哥和他女朋友兩人互相給予求救般的眼神,這情況我看在眼裡,於是我對醫生說「他就叫貓咪。」

「貓咪?那……怎麼寫?」醫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就……貓……然後……咪……」我感覺醫生像是在找麻煩。

儘管在某些特殊的時候有些不方便,像是看醫生這類,不過在那之後,仍然沒有替貓先生取什麼我們應該認為是名字的名字。

哥哥和他女朋友像是退去三分鐘的一頭熱,變的很少照顧貓先生,接下來的日子,照顧貓先生的生活很理所當然似的變成我的生活一部份。貓先生很愛乾淨,除了那盆裝滿排泄物的砂盆,每天睡覺之前我必須拿著小鏟子,將埋在沙堆裡面吸收尿液變硬的砂球及變乾的糞便硬塊挖出,然後補充新的貓砂。固定的日子必須給貓先生貓草,我喜歡看著在貓草上打滾的貓先生,他還會發出「魯魯」像是輕微的鼾聲。這麼樣逐漸成長的貓先生,軀體越來越大,毛越掉越多,被利爪破壞的家具越來越多,脾氣越來越糟糕,有時完全無視我的存在,生氣時甚至會咬破我的手。儘管在我們之間存著一些不愉快,我還是會想到發出「魯魯」聲音的貓先生,放學進入家門第一個迎接我的貓先生,睡在我盤起腿上的貓先生,向我撒嬌的貓先生,對於他所犯的人類生活中所認為的錯誤也完全無所謂了。我發覺,世界萬物之中,若能以心相對,給予原諒與包容,到最後總能心靈相繫,我與貓先生之間似乎就是以這種心情相互扶持的生活下去。

然而,與貓先生相處的第四年冬天,我在入伍前的一星期與女朋友分手,那是個令人感到苦悶夜晚。

「我很難過你懂嗎?」我對著貓先生說。

「喵!」貓先生回答。

「嗯,你懂。」我這麼認為。

在那個彷彿世界即將凍結的夜晚,貓先生主動地鑽入我的被窩,他像是高效率的實用暖爐,小小的軀體放出巨大的能量,我打從心底溫暖到腳趾,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貓先生的擁抱中安眠。

在我入伍後的一星期,終於有機會能撥通電話回家,排著長長的隊伍滿心期待能聽到家人的聲音,然而哥哥卻在電話的那端對我說貓先生在我入伍的第二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就頭也不回的離家出走。我想著貓先生用竹竿肩挑行李往夕陽的方向前進情景,忍不住鼻頭的酸澀,在插卡式公共電話前哭了起來,從國小五年級以來十多年歲月,第二次在眾人注目的情況流下眼淚,當晚輔導長還請我到輔導長室內約談,或許是瞭解我狀況的同梯對輔導長說了我在入伍前一週跟女朋友分手的事情,輔導長就以這個方向安慰著我,然而知道詳細情形之後,輔導長一副「什麼嘛,原來是為了貓」的那種表情而感到放心。

「看來你對於貓的情感比女朋友還深噢。」輔導長這麼說「別想太多,女朋友都可以重新找過,貓當然也可以再養一隻。而且買貓比找女朋友還容易吧。」說完便拿香煙及飲料給我。

「這種約談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他不會瞭解的。」在我心中有這個想法,所以趕快故做堅強表情,逃離輔導長室「謝謝輔導長!」我用充滿精神的語氣並且面帶微笑闔上門。

我想,關於貓先生和女朋友這兩件事情,是沒有辦法放在同一個天秤上衡量的。那因為給予而得到的東西,還有那因為失去而瞭解的東西,都在貓先生教導給我的其中。

「現在想起來會想哭嗎?」宇宙人女孩惆悵的問。

「會。」

「那為什麼不哭呢?」

「我是男人了,不會這麼容易就哭泣。」或者說是不能哭泣。

「嘿!我不是別人哪!我是你的宇宙人女孩不是嘛。儘管在我面前哭吧,不要緊的。」

「是嗎?」

「嗯!該哭的時候就應該大聲的哭。」宇宙人女孩給我一個很深很深的微笑。

至於我有沒有哭,似乎不是那麼重要。直到現在,每年寒冷的冬天到來,我仍會想起像是暖爐般的貓先生所給予的體溫。對我而言,溫暖就是貓先生。

無論身在何處,請務必保重自己,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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