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要飛翔

像老鷹一般

我知道

人不該嫉妒

但是

振翅高飛

翱翔空中俯視萬物

這才是人生



星期五晚上將近八點的時刻,我漫步在敦化南路的仁愛圓環。由於距離與見面的人約定的時間還太早,所以我只是沒有目的的一直走著。慢慢的走著。

沿陸上經過誠品書店、星巴克、舶來品精品店接著成功國宅。曾經,我也沿著這個路線用步行的方式上下學。我到成功國宅內的一間勃肯專賣店晃了幾分鐘,剛好腳上穿的是勃肯鞋,雖然沒有買任何東西,不過親切吉普賽裝扮的老闆幫我在鞋子木質的部分上一層油。上了新油的勃肯簡直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用反光炫耀它的重生。

國宅廣場中央有一座連結兩端建築物走廊的天橋。我曾在這廣場打球、騎腳踏車,也曾清晨五點坐在廣場周圍的石製長椅等著一個女孩,還有夜晚在天橋的地方和那個女孩約會。

天橋影子透過廣場的照明燈壓在我的身上,與我的影子重疊。我看著天橋的本身,想起鳥人。

十五歲那年我認識了鳥人,他是我隔壁班的同學。鳥人的身體很強壯且結實,很難想像沒有刻意鍛鍊的肌肉線條,竟會如此均勻漂亮。他的身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雖然不如像別人稱呼他「鳥」人般的擁有翅膀,但是當他跳躍的時候,的確令人感覺有一種快要飛起來的樣子。相較之下,我的身軀瘦弱,像是長不出一根草般的貧瘠,身高不到一百七十公分。雖然如此,我卻經常和鳥人較量彼此的跳躍彈性。

接近高中聯考前夕夜裡,我們在學校無人的藍球場,拿著喝乾的汽水罐頭當成籃球做灌籃動作。和鳥人較量的時候,我總是能夠完成灌籃動作,那時候我會想著,說不定我才是那擁有翅膀的鳥人。然而,當我自己一個人做灌籃時,卻一次也沒成功過,連籃板下緣都摸不到。

我想鳥人之所以被什麼人稱為鳥人,應該不只是因為擁有跳躍的彈性關係而已。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的。

有一次,我和鳥人在夏天的夜晚坐在一間市立小學側門的鐵門上聊天。小學不像高中學校,夜晚沒有夜間部或留下來自習的學生,也不會有無故逗留的學生。因此特別的寧靜,除了從校園遠端的草叢堆裡昆蟲發出的鳴聲。不過這些蟲鳴一點也不像人的吵鬧聲,也不像交通工具所發出的機械聲。蟲鳴完全不會破壞所謂寧靜的本身,就像風聲、雨聲一樣,是一種從寧靜延伸出來的聲音而已。

那個悶熱的夜晚,穿著運動短褲及短秀上衣的我們,成為放肆的蚊子狙擊對象。然而,我們並不在意捐些血液給蚊子而繼續談天。隔天,鳥人介紹那個後來讓我在長椅等她的女孩認識,我和女孩成為朋友,之後也相處許久。當天晚上,我和鳥人又去灌籃。

高中聯考結束後,我搬了家。在那之後,我沒再見過鳥人一次。當然,我指的是在今天以前。

「嘿!」鳥人站在天橋上喊了一聲我的名字。「真是好久不見。」鳥人說話的腔調很特殊,因此光憑聲音我就認出是他。

「是阿,好久不見。」我仰著臉說。「將近十年了吧。」

「等我一下。」鳥人往天橋右側樓梯跑去,下樓跑到我的旁邊。然後我們坐在長椅上。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我對鳥人說。

「你的長相很好認。」

「呃......你是說我長相像怪物嗎。」

「並不是這個意思。你應該懂我說的是什麼。」

聊了生活瑣事大約三分鐘之後,我們對彼此保持了大約十秒的沉默。

「後來怎麼樣了。」鳥人開了口。

「也沒怎麼樣,只是時間到了而已。一但所有的時間與藉口都用完,就只能靜止。」

「有沒有可能時間又往回走?」鳥人從口袋拿出香菸與打火機。

「時間是無法倒退的,畢竟時間是由時間的掌管者控制,而不是我。」

「不過,時間必須靠自己有效的掌握吧。」

「的確是如此。」

然後鳥人吐了一個煙圈。

「學校就在附近而已,要去灌籃嗎?像以前一樣。」鳥人問。

「我再也無法灌籃了。」

「為什麼?」

「我的右腳膝蓋有舊傷,再也沒有辦法做太強烈的動作。」

「那真可惜。」

「也沒可惜與不可惜的分別吧。」

「不過,我想你還是會試著飛翔吧。」

「我儘量。」

「看來時間又到了噢。」

「好像是。」

「那麼,我得回家了。」鳥人將煙頭丟在地上,用鞋底踩熄。

「嗯,我也另外有約。」

鳥人朝著廣場另一端離去,看著鳥人漸漸變小的背影。我想,說不定鳥人本身就是我的翅膀。

點了一支香煙後我離開成功國宅的廣場,然後經過梅花戲院,沿著和平東路繞過圓環,接著循著基隆路一直走著。

「我在 StarBucks 等你。」我正在前往星巴克的路上。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は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