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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唷……」經過有點長的沉默朋友先開了口。
「請說。」我帶著有點開玩笑的語氣回答。

「假如生命結束了還可以再重來嗎?」

雖然或許是過於多心,但是一時間我仍覺得要小心謹慎的回答問題才行。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可以說清楚一點嗎?」

朋友歪著頭似乎尋找著比較適當的說法。
「比如像是人死掉了有可能再次的復活嗎?」

「嗯……據我所知是沒有辦法的吧,不過……」

「不過?」

星期六上午七點左右--當然,我正處在昏睡狀態--電話不祥地響了起來,話筒那端是朋友啜泣的聲音,她說前幾天失戀了,今天無論如何都不想待在家裡面,所以打算到我家度過這個對她而言難熬的假日。我和這位朋友是高中同學,高中時期我們兩人的感情好到令周圍的人都覺得我們一定是男女朋友關係,不過事實並非如此,正確的說應該是我把她當兄弟、她則當我是姊妹,如此而已。這一兩年朋友到了上海工作,而我則正是在服兵役的階段,所以彼此的聯絡少了,最近她決定回來台灣工作,也滿懷期待見到她的另一半,然而一回到台灣卻只能被強迫接受分手的命運,分手的原因竟然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總而言之,到了清晨六點左右才準備睡覺的我七點便接到了這通電話,好久不見的朋友又在心情這麼惡劣的狀態之下,再怎麼愛睏也顧不得了,只能硬著頭皮答應「兩個小時後你家樓下等你。」

快速地梳洗一番後步行下山搭公車轉捷運,到了朋友家則騎著她的摩托車回程,快到家裡時我們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微波加熱即可食用的便當,她還買了紅茶和一手的罐頭啤酒,我不喝酒所以買了一手咖啡,進了家門我將啤酒和咖啡放進冰箱,到了中午把便當放入微波爐中加熱當午餐,我們聊了很久直到傍晚,房間裡面沒有冷氣過於悶熱,所以拎著啤酒和咖啡到前庭坐在階梯上繼續聊著,夏季的白晝特別長,過了七點天色才完全變黑,取而代之的是少的可憐的星星,夏夜晚風很涼爽,我們各自喝著手上的飲料,聊完大部分的話題後一時間似乎都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朋友毫無頭緒的突然一問令我不知所措「該不會失戀的人都會想平時不會想到的問題吧!」,不過朋友一點都不像是為了某些事情或是受到挫折而傷害自己那種人,到底會為了什麼而問這個問題……

「不過像是聖經裡面所記載著耶穌復活的事蹟吧,你是基督徒關於這些應該比我還要瞭解,還有古埃及將已經死去的人製成木乃伊以期待復活之日的到來,再不然就是吸血鬼和僵屍之類的。」

我拉開第三盒拿鐵口味的紙盒裝咖啡,朋友則是拉開第二罐啤酒的拉環,風輕輕地吹撫前庭的樹葉發出聲響。

「我說的可不是關於信仰或怪談。」朋友似乎有點生氣我的胡言胡語「而是確確實實的那種死而復活!」

「那麼莎士比亞在『羅蜜歐與茱莉葉』中有段茱莉葉為了逃避婚姻而喝了藥處於假死的狀態如何?」我隨口說了這句。

「我都說不是那種說死就死,說要活就又活過來的那種。」朋友語氣有些氣憤,到底在氣憤什麼我也搞不懂,我將它歸咎於失戀的不穩定心情。

「嘿!假死可不是隨便胡謅的。」這點倒是認真的。

「假死?」朋友有些不解。

「在自然界有些生物為了度過惡劣的環境會令自己處於假死的狀態,等再次到了適合的環境便又活了起來。」

「你是說像有些動物的冬眠狀態那樣嗎?還是昆蟲遇到天敵的那種假死?」

「昆蟲的情況只是一種偽裝,正確的說是一種『偽死』,完全與『假死』無關,就像人類遇到某些種類的熊會裝死避開熊攻擊一樣吧。」

「那麼冬眠呢?」朋友竟然認真了起來……

「和昆蟲的情況比較起來,冬眠的情況雖然比較接近,不過那並不是我剛剛所說的『假死』狀態。」

「到底冬眠和『假死』的區別在哪?」

騎著排氣管有破洞的摩托車,大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緩慢地經過我家前庭,我待摩托車巨大聲響遠去後說著。

「大多數所謂的冬眠狀態的確像是睡很長很長的覺,不過那些動物仍然會醒過來做排泄或是進食的動作,有點像是你三更半夜正處於熟睡狀態被惡意人士用電話叫請起床尿尿一樣,被叫醒以後發覺得肚子餓了所以找些什麼東西吃,肚子填飽以後又覺得睏了於是又鑽到被窩裡面繼續睡覺。」

「你想影射些什麼嗎……」朋友的心機有點重。

我沒理會繼續說著「不過熊的冬眠又和其他大多數動物的情況不太一樣,比如像北極熊吧,牠們在冬眠前將所有吃下的食物經過消化後大量化成脂肪,像是儲存能源燃料一般,當進入冬眠狀態的時候,心臟緩慢地跳動著並且一點一滴地消耗清醒時所儲存的能量,但是完完全全不做進食或是排泄的動作,就這麼樣的整整睡了一整個冬天,看上去的確是像與死了無異。但是如果這時候將熊放到沒有空氣的真空狀態,那麼熊就真會一直『冬眠』下去了吧。還有,也因為心臟還會緩慢地跳動著,所以稱不上是『死』,只是一直沈睡而已,冬眠結束後也只是睡醒,跟『復活』無關。」

朋友一口氣將第三罐啤酒喝光。

「這是冬眠,那麼你所說的『假死』的情況呢?」

「我所說的『假死』狀態是心臟和脈搏停止跳動、血液不再流動,當然呼吸也會停止、大腦也會停滯,說是『活生生』的屍體比較貼切。」

「這真是太誇張了!真的有生物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假死狀態嗎!」

我想著一些實際的例證「你知道有一種叫做『水熊』的生物嗎?」當然不知道,不然哪會問這麼多。我不準備等她的回答便繼續說著「水熊是必須在顯微鏡下才看的到的生物,當遇到艱苦或是不適合生存的環境牠便會捲曲身子,儘量地將體積最小化,然後排出體內大部分的水分,就這樣進入『假死』的狀態,當牠處於這種狀態候簡直像是某種程度的完美生物一般,無論是炎漿的高溫或南北極的嚴寒,即便是外太空的真空狀態只要適合生存的環境來臨,水熊仍然可以再次的復活;曾經有一位生物學家將兩百多年前冰封的水熊帶到適合生存的環境(常溫狀態),在水熊身上滴了一滴對牠而言像是湖泊一般大小的水滴,水熊像海綿一般慢慢地吸收水分,隨著所吸取水分增加的量,處於兩百多年假死狀態的水熊竟然漸漸又活了過來。」

「這麼說來水熊真是非常了不起的生物」朋友似乎很羨慕水熊一般「真希望我也可以跟水熊一樣假死度過現在這個時期……」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有些實驗將白老鼠急速冷凍起來,待解凍後又能重新生活,實際上有沒有成功就不得而知了,去試試看吧。」

「那像是冷凍豬肉一樣,我看還是免了吧。」聽完這句話我和朋友都笑了起來。

「不過要是真的將我冷凍起來我的腦袋也會停擺吧,那麼解凍之後我的心情還是和現在一樣……」朋友止住笑。

說到這氣氛有些沈重,我趕緊說些什麼化解。

「嘿!怎麼突然想問到復活的事情?不太像你平常的作風。」

朋友像是恍然大悟一樣「對喔!」她接著說「你知道『黑暗之光』這部電影嗎,很久以前的片子了,就是張作驥編導、范植偉主演的那部啊!」

我想了許久關於這部電影「我平常很少看電視和電影的,我想應該沒看過吧!」我喝了一口變溫的咖啡「這部電影怎麼樣呢?」

「前幾天我租了VCD到家裡又看了一次,但是始終看不懂最後的結尾,為什麼女主角生病過世的父親還有在打架事件中被殺死的男主角,到了片子結束的前兩分鐘都活了過來,然後還跟女主角有說有笑的,是編導故弄玄虛,還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呢?真是令人百思不解的結局。」看來朋友真的很不能理解的樣子。

「就因為這樣?」然而我更無法理解竟然為了看不懂的電影結局,我解釋了冬眠和假死的看法。

「是的!就因為這樣。」朋友爽快的回答「到底為什麼會活過來呢?這個問題我只要一發呆就會想到。」朋友似乎期待我能有什麼回答。

「或許是導演在傳達某些訊息吧,某些不同的死亡有著不同的意義;有時候真正的死亡也不是真正的死亡,就像有些存在也不是真正的存在,而只是一種象徵性的而已。」

「你說的比電影令我還不懂。」朋友苦笑著說。

我輕鬆地笑了一下,心裡面則是想著:我自己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了。


九點多的時候我對朋友說該回家了,於是我騎著摩托車載她到自己能認得回家路的地方。

「這邊你會自己走了吧。」擔心朋友會迷路我試著問。

「這邊可以了,我會自己回家的。」

「到家後撥個電話給我。」

「沒問題!」朋友說完便摧著油門離開。

我搭上回家的公車想著:到底「黑暗之光」和「水熊」有什麼關係……還有,睡覺前還是把電話線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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